赞陈冠卿与罗家宝的合作

本文要谈的，是两位广东粤剧界鼎鼎大名的、作出了卓越贡献的人物，是广东文化界戏剧界的骄傲——陈冠卿是著名的编剧家、撰曲家和音乐家，其作品多次获奖，2002年曾获广东省人民政府授予的“粤剧艺术突出成就奖”；罗家宝则是有“粤剧艺术一代宗师”之称的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不仅与陈冠卿同时得到广东省人民政府授予“粤剧艺术突出成就奖”，而且到2010年12月，再荣获了含金量甚高的大奖——“广东省首届文艺终身成就奖”；而他两位，又是同事和好友，自新中国成立以来，他们一直紧密合作，互相支持，编演好戏，高唱新曲，为粤剧艺术的传承和发展留下了弥足珍贵的财富，受到人们的赞誉和尊敬。

笔者于1964年起，与陈冠卿（尊称为卿叔）、罗家宝（尊称为虾哥）在广东粤剧院共事数十年，对两位的艺术人生与成就颇为了解，并且深得教益，还撰写过有关两位的多篇评论，广为宣传。2002年出版的由笔者主编并领头执笔编写的罗家宝自传《艺海沉浮六十年》中，也多处提到有关两人合作的内容。卿叔曾对笔者和同行说过：“我好了解阿虾，对阿虾嘅唱腔艺术，我係最有发言权嘅！”1995年在由广东省文化厅艺术委员会和广东粤剧院主办罗家宝粤剧艺术欣赏会时，他又撰诗一首大赞虾腔：“引商刻羽法千章，吐字行歌各有方。传统优良君记取，好听好唱是虾腔。”而虾哥也曾不止一次地对笔者表示：“卿叔编的好戏演红了几代大老倌，我自己就係其中一个，我喜欢他的创作，所以抓紧不放，合作最多！”有次虾哥接受记者采访时，特别说到喜欢卿叔写戏的原因有两点，一是卿叔“晓音乐，懂乐理，会设计新曲，常同我商量”，二是“他最知道我的个性，我爱演什么唱什么，音域去到哪里，会常常为我扬长避短，十分认真！”

潘邦榛（右前）、邓伟坚（右后）、曾慧（左后）与陈冠卿（左前）合影

要说卿叔与虾哥最早的合作，那是1956年虾哥在广州永光明剧团当副团长兼主演时，卿叔为他编创了入团后的第一个戏《怡红公子悼金钏》（《红楼梦》中贾宝玉与金钏的故事），其中的主题曲十分凄婉感人，在“反线二黄”中的“哭一声井底幽魂”的拉腔还是两人一起商量，参照粤剧牌子“马步吹”的旋律改出来的，接着，卿叔别出心裁，写出一个神话戏，戏名《鸳鸯玫瑰》，演的是少数民族侗族美丽的姑娘夷娜与年轻猎人尼拉热恋，最后一同身死，死后化作一丛玫瑰花的故事。戏中卿叔特意创作了几首新小曲（行内称“生圣人”），虾哥大赞“曲和词都写得很有新意，戏中的主题曲也很有感染力”，虾哥说，想不到在1957年《南方日报》社让读者投票评出“五大最受欢迎的粤剧”时，此剧竟然以高票入选，排名仅次于马师曾、红线女主演的名剧《搜书院》！

在广东粤剧院于1958年11月成立后，卿叔与虾哥同在院中合作更为密切，陆续推出了风格不同的《红梅记》《文天祥》《悲歌大渡河》《秀才外传》等古装戏，还有另具特色的现代戏《争儿记》。其中《红梅记》最受欢迎，不仅剧力逼人，演得感人，而且剧中的主题曲《石牢咏》以“已是樊笼鸟，展翅扑飞难”起句，唱“反线二黄板面”，接下去都富有虾腔的韵味，虾哥将男主人公裴舜卿的内心世界揭示得甚为真切，此曲直至现在仍传唱不停。

粤剧《柳毅传书》，罗家宝饰柳毅，林小群饰龙女

在这些年间，卿叔还少有的应虾哥之约改写了两出名剧，一为《柳毅传书》。此剧原为名编剧家谭青霜所编，虾哥观摩了同一题材的越剧后，感到他们的本子比自己的好，特别是写柳毅赴试前初见龙女，听其哭诉，宁愿不取功名，也要为之传书，更突出了柳毅的仗义精神；而且龙女后来在洞庭送别柳毅的一段戏很丰富，并暗示对柳毅的爱意，于是虾哥找卿叔再改，尤其是专门加了“洞庭送别”一场，对“花好月圆”一场也有所丰富，唱段更为动听，观众果然十分受落。二为《胡不归》。此剧原作是名编剧冯志芬，为前辈薛觉先的首本戏，1961年为纪念薛氏，虾哥很想重排，但时任省委领导的区梦觉看彩排后认为女主角赵颦娘最后写为假死，来了个“大团圆”结局，削弱了剧本反封建礼教的力量。虾哥受到启发，即找卿叔转达；卿叔表示认同，二话不说就改出新本，虾哥演的男主角文萍生在颦娘坟前哭祭，细念遗书，还异常悲切地唱出了一段有别于旧本的主题曲（其中又有卿叔新撰的小曲）。虾哥说卿叔“改得很有水平”，演唱时“自己也禁不住真的哭了起来”，这个新版本一直演了数十场，反响不错。

许多戏迷都知道，虾哥到上世纪80年代已五十出头，他的戏路有所改变，在艺术上及时转型，这就必须有新戏推出，于是我们又欣喜地看到了他与卿叔的精心合作，创出辉煌——新戏《梦断香销四十年》问世了！说起来，此剧的缘起还是一首单支粤曲，卿叔于1978年撰写了平喉新曲《再进沈园》，送来交给虾哥，虾哥如获至宝，马上度唱，因他深感曲中描写陆游晚年重游沈园，故人不见，岁月不再，“恰似自己的写照”。六年后，虾哥考虑“转型”，就想到了陆游这个人物，可以将此曲扩展成一个长剧，分场表现陆游从青年时代到老迈年高期间的坎坷命运，而以“再进沈园”作结。他将此想法向卿叔提议，想不到卿叔马上答应，说“开正戏路”，十多天后即已交稿，虾哥也感到“真有点意外”！此剧卿叔给虾哥塑造一个内心世界十分丰富的人物提供了许多空间，几个主要的唱段又让虾哥那脍炙人口的“虾腔”得到很大的发挥，闪出了新的亮点，他两人的合作取得了圆满的成功，人们都一致赞誉：此剧“标志着虾哥在艺术上跃上了新的里程”，“成为卿叔晚年最优秀的创作，粤剧界的巅峰之作”！如今此剧已“走向世界”，许多粤剧团争相搬演，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记得当年此剧公演后不久，卿叔曾向笔者提出，是否可为此剧写篇文章谈谈，笔者深有感受，二话不说，当即写出了题为《伤国伤情谱悲歌——评<梦断香销四十年>》的长文，在1985年第2期的《南粤剧作》刊物上发表，成了评论和赏析此剧最早的文字，卿叔与虾哥都做了热情的肯定。

粤剧《梦断香销四十年》，罗家宝饰陆游

写到这里，本文要提到晚年的卿叔体弱多病，缠绵病榻，但仍关注着自己作品的演出动态。2002年广东省文联和广东粤剧虾腔艺术研究会举行“罗家宝从艺60年”系列活动时，《梦断香销四十年》在广州中山纪念堂再作公演，他坐着轮椅也坚持到场凝神观看，样子十分开心，并和我们一起谢幕，和虾哥握手，使大家都为之感动！虾哥和笔者也曾到他家里探望，并送去重演此剧的并不太多的报酬，算是表示大家一点心意，他竟在床头哭了起来……虾哥和虾腔艺术研究会几位会长还曾开会议论，计划举行有关卿叔戏曲作品的专场演出，只可惜尚未能一一实现；但无论怎样，优秀的剧作和感人的表演永远使人难忘，经典长传，虾腔永响，我们一定会共同努力，继续为陈冠卿和罗家宝这两位出色的艺术家合力创造出艺术的辉煌而高声颂赞，并从中获得更多有益的启示，创造更好的成绩，为进一步传承与弘扬粤剧艺术作出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