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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色的隐喻:小剧场粤剧《金莲》的戏剧表达

    发布时间:2022-02-23 作者:本站 来源:中国粤剧网 点击:

           由陈云升编剧,胡家伟导演,蒋文端和李伟骢主演的小剧场粤剧《金莲》,回归《水浒传》原著,撕去“荡妇”标签,以一场梦境透视潘金莲心中涌动着的对武松的难耐情愫,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尊重潘金莲对幸福婚姻生活的渴望,为观众提供了一种充满温情的角度去重新思考和理解潘金莲。小剧场粤剧《金莲》在剧本创作上别开生面,演员表演可圈可点,在舞台颜色设置上更是独具匠心。受“小剧场”演出形式所限,主创团队需要充分调动有限的舞台空间,扩大舞台空间的意义承载量。《金莲》的演出舞台上主要使用了白色、黑色、红色,这三种颜色贯穿全剧。这三种简肃的颜色之间形成强烈的对比,具有较强的视觉冲击力,营造出全剧幻灭的凄美之感。本文意在探究该剧在舞台颜色布置与戏剧意蕴传达之间的关系。
     
    一、白色:素纱冷对屏,雪里葬深情
           小剧场粤剧《金莲》舞台上以白色为基础色调,无声地传达着一种凄惨气息。素净的白色是金莲悲剧人生的基色。《金莲》没有布置画景,舞台上只有三片幕布错位拼接:两块在前,一块在后。白色的幕布,就如白纸;聚光灯之下映着的黑色影子,就如黑字。白纸黑字,舞台如书。在小说《水浒传》与《金瓶梅》中,潘金莲是“天下第一淫妇”。在民间,“潘金莲”这三个字更成为了淫娃荡妇的代名词。但小说作者下笔之时,民间口耳相传之际,又有多少夸张与歪曲呢?就如这错位拼接的幕布,使得人影扭曲变形。十八岁的金莲,一身白衣款款出场。身世的坎坷与生活的贫苦都没有消磨她的纯真。她在张大户家中为奴将满十年,正在满心期待着与父母团聚。但噩耗接连而至,她至终也没有等来自由。金莲没有选择的权利。她想要从邪淫的张大户手中挣脱,却又掉进了一场无爱的婚姻坟墓中。没有搔首弄姿,金莲更像是一朵清净的白莲。但是她没有还击生活的能力,只能无奈地迎接着风吹日袭,直至生命凋零。金莲的一身白服,更似丧服,为自己唱一首薤露悲歌。剧场上自始至终环绕着狂风凌冽之声。舞台上虽无出现实景之白雪,却能让观众在脑海中构设出鹅毛飘雪之夜景。北风呼啸的雪夜中,金莲准备好了美酒佳肴,一人孤坐在家中痴等武松归来。金莲将武松当做拯救自己昏暗人生的光,却不知道在这场暗恋假想中,门外风雪已翻涌而至。久等不归,长望不至。空屋之冷,更甚白雪之寒。小剧场粤剧《金莲》的舞台上大面积使用白色元素,这在昏暗的剧场中能够积极调动观众的无意注意,让观众集中关注场上人物。眼见之冷色调的白色与耳听之冷感触的白色,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更显清瑟,让人联想到了孤寂与凋零。
     
    二、红色:红绡千丈里,何处寄相思
           小剧场粤剧《金莲》的舞台上有一抹独特、热烈的红色:红色的木偶、红色的绸缎、红色的衣裳。这红色是炽热的,涌动着索取的渴望,裹挟着难以压抑的躁动,席卷而来一种凄婉之美。剧目一开场,黑衣面具人从舞台前端一个盛满白沙的池中捞出一个身穿红衣的木偶。这个红衣木偶是金莲,但又不完全是金莲。它代表着所有被潜藏在历史尘埃之下和被钉在道德耻辱柱之上的女性之魂。她们成为了活在别人评价中的木偶,只有无法受自己支配的躯壳和痛苦的灵魂。《水浒传》中武松因感激嫂嫂辛苦操劳家务,而赠送潘金莲一匹彩绸。小剧场粤剧《金莲》变“彩”为“红”。一匹红绸,成为了金莲女儿之情欲涌动的象征。在金莲的梦境中,这匹红绸成为了她与武松拜堂成亲时代表吉祥的喜绸。她将红绸抱在怀中,轻声哼唱着儿歌,将这段红绸幻想为她与武松的爱情结晶。在面对伦理与真情的抉择时,武松因惭愧而选择了挥剑自刎,而金莲则喊出“做了一个真正的女人,纵死也无悔”。在黄粱梦醒之后,舞台上四个黑衣人牵扯鼓动着红绸,红绸一张一翕,金莲则在此反复穿梭。红绸张鼓之间,这段红绸寄寓着金莲心底爱欲的骚动。
     
    小剧场粤剧《金莲》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舞台上,《金莲》的叙事线索是梦、现实与回忆拼接相错。但是仔细梳理其中的时间线索,可以发现金莲的服装颜色经历了一个变化的过程:未嫁时,金莲身着白衣;遇见武松后,金莲在白衣的基础上添了一件红色马甲;在梦中与武松成亲时她更着一袭红袍。衣服颜色之间的碰撞,随着情绪的酝酿而愈烈。在一步步对爱欲的渴望中沉沦,金莲从一个不经人事的少女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红色是爱的颜色。金莲心底的对武松的爱意在不断翻滚,而叔嫂之间的伦理界限让她不得不压抑自己内心,一次次欲言又止。爱之愈深,压之愈深。舞台上的红色元素隐喻金莲心中对男女情爱的渴望,象征着她的飞蛾扑火。
     
    三、黑色:黑裘误旧梦,夜隐侵冰肌
           小剧场粤剧《金莲》舞台上始终笼罩着低郁、粘稠、沉重的黑色。黑夜与黑夜使者的降临,象征着金莲不得逾越也无法改变的禁区,为剧场带来一种凄冷之感。《金莲》以心理探微的形式展现了潘金莲的爱而不能与爱而不得,也预示了金莲一步步走向通奸、谋杀的不归路,最终丧命黄泉的的结局,激起观众重新审视人性之复杂,对潘金莲无奈的挣扎产生理解与悲悯。在暗幕中,三个黑衣人押解着已成游魂的潘金莲,嘴中念着“通奸”“谋杀”“勾引”,对潘金莲进行审判。三株“罪状”就如巨大的铁钉,将金莲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即便是现在的观众投注再多温情的关照,都无法将她从历史的评价中释放其被捆绑了上百年的灵魂。金莲初见武松,便被武松的俊昂之气深深吸引。金莲仔细摩挲着叔叔的黑袍,针脚起落,将情愫缱绻深深缝进心上人的衣服中。但她始终无法将自己心中的炽热之情一倾而出,因为她知道叔嫂有别,这一层身份有她燃尽半生也无法飞越的伦理之沟。金莲将武松当做干枯生命里唯一的光,而这一件黑袍遮住了她所有的希望。
     
    小剧场粤剧《金莲》剧照(图片来源于网络)
           当灯光褪去,金莲依旧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这一个小女人只能在黑夜中仔细咀嚼自己的小心事。她生活在道德的阴暗面,背负着无法解脱的枷锁,在人们的唾骂声中偿还罪孽。 白,是曾经不染世俗、天真自然的少女金莲;红,是历经人事,心中翻涌情欲的少妇金莲;黑,是一剑封喉,最终绝望惨死的亡魂金莲。小剧场粤剧《金莲》充分利用舞台色彩,在白、红、黑三色的交融与碰撞之中,展现了一个女人的期盼、挣扎与绝望。《金莲》运用具有较大对比度的颜色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再结合小剧场之沉浸式戏剧观赏的尝试,令观众如同探秘解谜般去重新审视人物的心灵与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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