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思乡”别样侬——粤曲《秋海棠》的演变记

       粤曲《秋海棠》主要讲述秋海棠从繁华舞台走向灰暗人生的心路历程，抒发其失去挚爱的痛苦。该粤曲的创作以及演变历程颇为有趣，今天就让笔者为大家一一道来。话说2002年，广东省文联在广州举办粤剧编剧培训班。当时佛山市艺术创作院的青年编剧苏隽和深圳市粤剧团的青年演员谭圆圆都在这个培训班上学。两人年龄相当，兴趣相同，所以非常投契。毕业后虽然分隔鹏、禅两地，但友谊依然没变，且有增无减。        某日，谭圆圆发给苏隽一个视频，内容是北京舞蹈学院舞蹈团的青年舞蹈家武巍峰创作和表演的古典舞《秋海棠》。谭圆圆请求苏隽像古典舞《秋海棠》一样，采用著名作曲家何占豪谱写的二胡协奏曲《乱世情侣》为其撰写一部粤剧折子戏《秋海棠》。苏隽在观看完古典舞《秋海棠》的视频后，由衷地赞叹武巍峰的创作和表演，他认为二胡协奏曲《乱世情侣》与古典舞《秋海棠》简直是天作之合。从音乐和舞蹈中，苏隽产生了创作的灵感。为了更好地写好这部折子戏，苏隽专程找来由秦瘦鸥编写的原著来读。这部小说讲述了民国时期著名京剧乾旦秋海棠与女学生罗湘绮邂逅结缘并珠胎暗结，但军阀袁宝潘贪图罗湘绮美色，逼她成为自己的姨太太。当袁宝潘知道罗湘绮与秋海棠的一段情时，一气之下派人放火烧了秋海棠的住宅，致使秋海棠毁容，更将罗湘绮为秋海棠所生的女儿遗弃。女儿被秋海棠的师兄所救，交回给秋海棠，秋海棠便带着孩子，离开京城，开始其痛苦而屈辱的生活。苏隽反复阅读小说《秋海棠》，并且根据谭圆圆的要求，采用二胡协奏曲《乱世情侣》的中段和尾段，分别用作戏的开头和结尾，再根据人物故事填上粤语。在参照古典舞《秋海棠》和根据谭圆圆的表演特长后，苏隽很快地把剧本编写好，交到了谭圆圆的手上。谭圆圆接到剧本，根据自己对秋海棠的人物分析和理解，每天都在排练场反复地练习，每次排练都有不同的感悟和进步。剧团领导建议谭圆圆用这个戏参加广东省中青年演艺大赛。参赛那日，评委对这个戏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有两位评委认为该剧没有一个是粤曲的曲牌，认为他只是粤语音乐剧，所以不肯打分；而另一些评委却认为艺术是共通的，粤剧本来就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剧种，正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争议实在太大，所以该剧在比赛中只获得铜奖。        比赛结束后，谭圆圆和苏隽都认为评委们虽然意见各异，但都有道理。接着，苏隽在原有的基础上，添加粤剧的曲牌【二黄】【南音】和【滚花】等板腔。修改之后，相对之前的版本，粤剧味变浓厚了。谭圆圆曾多次在粤、港两地演出该修改版，都得到了观众的赞扬。苏隽非常喜欢秋海棠的人物故事，他打算在折子戏的基础上撰写粤曲《秋海棠》。完稿之后，苏隽带上粤曲《秋海棠》的稿纸，来到了佛山粤剧院艺术指导、唱腔音乐设计赵毅生的家中，请求赵老师（后来苏隽拜赵毅生为师父）雅正。当苏隽把《秋海棠》的曲纸交到赵毅生老师手上时，赵老师认为此曲“内容有情绪层次，刻画人物有递进感，但是板式曲牌的使用并没有和内容的层次感相匹配，音乐上显得平面化。”于是，赵老师为粤曲《秋海棠》重新布局了曲牌板式，并且要求苏隽根据新的布局重新写词。在秋海棠忆述他与情人被逼相分的段落，原稿是“【南音】身虽是，艳压群芳，天妒英杰起风寒。贵胄富豪操权杖，无情棒打苦鸳鸯。孤身难敌尘俗网，无力挽救我娇娘。【二流】今生未信困樊笼，誓要逃离魔掌！”赵老师认为【南音】的旋律属性，还不足以表现当时秋海棠痛失所爱的激烈情绪。而且，从怨叹到决定逃生的转折，直接由【南音】转【二流】，旋律不顺畅，也显得简单，建议苏隽用【二黄】代替【南音】，原【二流】的位置，改成一个【二黄尺字序】，为之后逃跑的内容做好蓄势与铺垫，这样转折时更显顺畅，情感更饱满。赵老师的提醒让苏隽茅塞顿开，于是将这个段落修改为：“【十字句反线二黄】只因种情根，与卿结誓盟，无奈天妒真情，爱海骤翻风浪。贵胄豪强，棒打鸳鸯，使我无能反抗，与卿天各一方。【二黄尺字序】此生怎能永承受灾殃，愿逃生，脱险，立心要自强。抖擞，远走，逃脱魔掌。到他方，静居采菊见东篱，盼旭日东升，云雾散天清朗。”接下来，是表现秋海棠星夜逃跑却被追捕并毁容的过程。苏隽初稿中原词是这样的：“【散板】触面庞，心惊怆。热火忽遇冷冰霜。【八字句二黄】寻爱不成，横祸飞来逼我闯，罡风吹折，苦命秋海棠。后有追兵，我迷途失方向，天涯望断，前路茫茫。未断痴心，盼望晴天月朗，只求逃出险境，可见曙光。”赵老师认为，这里用的【散板】，音乐上未有紧凑与心酸之感，逃跑的过程也被虚化了，不易打动人。之后接的【八字句二黄】，也显得过长，节奏太单一，未能把人物此时的心理变化有梯度地表现出来，建议苏隽先用一段【新腔快二流】表现逃跑的具体细节，再直接转入【合尺花】，表现毁容状况，让其音乐上有强烈的转折感，然后用一段【风潇潇尾句】表现毁容后的心理。接下来的控诉段落，要用【梆子中板】体系的几种板式组合起来，表现一种越来越激烈的情绪。苏隽根据赵老师的指引，再次将词句调整为“【新腔快二流】披星戴月急步行，一步向前一回望，军阀穷追屡加害，猛火吞噬……【转合尺花】我面庞！【风潇潇尾句】面孔已烧伤，往日清秀貌容尽丧。璀灿华灯映他方，却不堪照残棠。【乙反中板】我貌颜已毁，无人再赏，那姹紫鲜花绽放。鸾凤分飞，相隔万里，我俩真爱难尝。【七字清】自此风华成绝唱，自此永别我娇娘。【三字经】恨苍天，织孽网，在尘世，苦凄凉。【快七字清】天道人伦皆尽丧，漫漫长夜风雪寒。海棠悲歌向谁唱？世情难料路茫茫！”苏隽把粤曲《秋海棠》调整好之后，再经过赵老师精心设计音乐唱腔，感觉确实是既情感丰满，情绪也更有层次。        赵毅生老师和苏隽决定，邀请著名粤曲三喉唱家、粤曲唱腔老师崔德仪为粤曲《秋海棠》录音。粤曲《秋海棠》是苏隽开始撰写粤曲后第一首正式录制的作品。录音那天，赵毅生老师、崔德仪老师和苏隽用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反复推敲，才录制完成。然而，容不得有半点瑕疵的崔德仪老师却不满意当时的演唱效果，她要求音频暂时不要“出街”，让她酝酿好，唱出情感后再才重新录制。就这样，崔德仪老师用了近半年的时间反复琢磨，唱到她自己都比较满意了，才录制音频面世。粤曲《秋海棠》在曲社传唱后，佛山市曲协副主席、粤曲省级非遗传承人沈小梨非常喜欢。她认为此曲在唱腔设计上，运用了很多其师婆何丽芳的“腔口”精华，她也录了一个音频。所以，粤曲《秋海棠》当时共有两个音频，分别是崔德仪版和沈小梨版，两个版本各有特色。    2013年11月16日晚《隽情星韵——苏隽、黎星粤曲作品专场演唱会》在广州文化公园中心台诚挚举办。晚会当然少不了苏隽的粤曲作品《秋海棠》，这也是该曲第一次在台上见观众。当晚的中心台，场内座无虚席，场外站满了观众。演唱嘉宾沈小梨唱得情真意切，唱腔婉转，得到了观众的一众好评。        粤曲《秋海棠》，从计划到动笔到完稿，再到呈现给听众和观众，花费了作者及参与者不少的心血。今天把它的演变过程分享给大家，希望大家知道，每一个作品都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