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悦强琐谈非凡响

众所周知，凡腔的创始人是20世纪40年代的粤剧小生何非凡。凡腔有三个较明显的特点：一是在演唱中，通过停顿，适当增加演唱力度，加强节奏感，使听者更为深刻；二是在演唱时，喜欢自高到低，音程大跳下行；三是在行腔时，不受“问字攞腔”方法的束缚，故意使用酷似小狗叫的一音一顿的“喔喔”声，所以凡腔被戏称为“狗仔腔”。何非凡早年是唱星腔的，凡腔也带有星腔的味道。

何非凡

1947年冬，非凡响剧团成立，班主为苏永年，担旗文武生何非凡、正印花旦芳艳芬、第二花旦凤凰女、小生梁金城、丑生小觉天等，演出剧目有《白虎跳龙门》《姑嫂坟》等。虽然是老倌硬，但因演出剧目不合观众胃口，首届非凡响并没有“响”起来。

1948年初，何非凡继续组织第二届非凡响剧团，老倌除了何非凡外，还有正印花旦楚岫云、丑生陆云飞、武生白龙珠等。这届新班头一台戏就下乡，但由于剧目还是炒冷饭，并不那么受落。剧团从乡下回到广州后，全团上下励精图治，决定推出由冯志芬编剧的新戏《情僧偷到潇湘馆》。

非凡响剧团对这个新戏非常重视。在舞美方面，他们大加改革，由班主请来上海画师洪三和设计立体布景，演出时，舞台上潇湘馆的水好似真的一样流动，令观众叹为观止；服装方面也新置了宝玉装、黛玉装，何非凡那一套服装还安上了小灯泡，可根据剧情需要，显示孔雀或双喜等图案；在剧本方面，编剧冯志芬因不太熟识填小曲，特邀谙熟此道的陈冠卿用当时最新的《梦中人》《夜来香》等流行曲填了十数首小曲；而在唱腔方面，何非凡请来曲艺名家廖了了教唱《情僧偷到潇湘馆》一曲。

说到何非凡请教廖了了《情僧偷到潇湘馆》一事，笔者在数年前采访著名男花旦林超群的女儿林小群、林锦屏姐妹时悉知，在广州沦陷期间，林超群一家回家乡居住，某日，有位廖姓中年男子到访，这位男子就是著名唱家、撰曲家廖了了。廖了了带着一首曲，从省城步行、乘车、坐渡轮，几经周折找到了林超群，向他求教，说自己唱到中间那段《打扫街》的小曲时，总是难以唱顺。而林超群凭着自己几十年来在音律以及演唱方面的经验，认真地教廖了了唱顺了这段小曲，并且特地更新了曲中一段【十字二黄】的唱法，将其变成连序接唱。经林超群这一点拨，整首曲更加流畅，听来大不一样。后来，何非凡唱的《情僧偷到潇湘馆》，就是廖了了求教林超群后的版本。何非凡红了之后，深知自己的成就有廖了了的功劳，虽然没有拜廖了了为师，但在以后几十年中，他在经济上、生活上都对廖了了多有照顾，直到廖了了百年归老。何非凡的知恩图报，也因此为岭南戏班同仁啧啧称赞。

老编剧李悦强回忆，《情僧偷到潇湘馆》在剧情、文字、唱腔上都下足了功夫，剧中的很多唱段，至今听来仍津津有味。当年在海珠戏院等剧场，台下前排座位上总有一群熟口熟面的观众，散场时，戏院门前常有一大群夹道的观众，争看落台后的“情僧”的翩翩风采。“票价被炒至一钱黄金或一担大米一张，连演三百场，可称是在省港澳盛况空前。”强叔如是说。

冯刚毅在《情僧偷到潇湘馆》中饰演贾宝玉

而为《情僧偷到潇湘馆》一剧编撰了十多首小曲的陈冠卿，当年还是个音乐员，但已初显编剧的才华。解放后，新一届非凡响剧团邀得从文武生转做丑生的文觉非（反派）和正印花旦罗丽娟加盟，演出陈冠卿早期编剧的《红花开遍凯旋门》，也是一炮而红。

20世纪50年代初，何非凡带《红花开遍凯旋门》《狂歌入汉关》等剧到香港演出，谁料港英政府认为《红》《狂》两剧带有赤色成分，不宜在港演出，如果剧团无新戏替换，就必须马上离开香港。班主找到陈冠卿写新剧本。

何飞龙在《碧海狂僧》中饰演于小鹏

成功往往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原来，陈冠卿在坐火车往香港途中，看到了一本叫《双玉婵》的连环图，就已萌生了改编为粤剧剧本的想法。于是，陈冠卿马上根据《双玉婵》的故事情节写了一首主题曲交给何非凡度曲，而后又用了大概三天的时间，写出了《碧海狂僧》剧本，他一边口述，一边由两个人快速记录下来。就这样，《碧海狂僧》在港首演成功，剧团圆满完成了在港演出班期。《碧海狂僧》也成为何非凡继《情僧偷到潇湘馆》之后的又一立身之剧，非凡响的班牌也因为这出戏更响了，何非凡的“凡腔”也更加红遍省港澳剧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