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诚至情至善 求真求变求明 ——“天王小生”陈笑风其人其事

       荣获“广东文艺终身成就奖”的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陈笑风，在艺海遨游七十度春秋，历经不断迭变、起伏、拼搏，虽非科班出身，他却苦练粤剧“四功五法”，笃信“处处留心皆学问”“三人行必有我师”，由于他广采厚积，终成“自我成长”“高度自觉”的表演艺术家。 无心插柳入戏行
       陈笑风早年就读于广东大学土木建筑工程系，志愿是做一名工程师。在“毕业即失业”的年代，难偿夙愿，无奈只能去父亲陈天纵主持的音乐茶座拉小提琴，为谋生计，又到吴惜衣、吴粉超领衔的粤剧团做大戏。著名文武生丁公醒慧眼识英才，认为陈笑风悟性高，文化水平好，音准、乐感极强，兼有一副好嗓子，是一块难得的演戏料子，便对他悉心教育点化。陈笑风至今难忘随剧团赴南洋演戏的三年光阴，频繁地登场献艺，虽然苦累，却在实践中积累了不少经验。陈笑风在槟城主演《关公月下释貂蝉》，先后扮演吕布、貂蝉、陈宫三角，被当地誉为艺坛佳话。陈笑风忖思，在名班（角）林立的四十年代，势必优胜劣汰。身为文武生必须允文允武，于是就向龙虎武师学习开打、手法、身段，闲时便苦练，为日后回广州演戏奠定坚实的基础。
“风腔”形成 升华说因由
       陈笑风每唱一段粤曲，都反复琢磨曲情、曲义，一唱一咏，都从人物的身份、性格、气质、际遇出发，令闭目听曲者如见其人。陈笑风谦言，“风腔”的形成、升华，除了得益于他早年喜读唐诗宋词、练字绘画等内因外，主要还是因为精通音律的著名编剧陈冠卿和著名乐师文卓凡的点化，大家共同反复设计每一段唱腔，直至符合人物的内在性格为止。陈笑风感言，如果没有两位良师的提点，就没有今天享誉海内外的“风腔”。虽然陈笑风饰演的贾宝玉、梁山伯、郑元和、张逸民、朱弁等小生角色深入人心，但是陈笑风戏路宽广，他在古装剧《天罡剑传奇》《昭君公主》《三帅困崤山》《浪子燕青》中饰演李离、呼韩邪、先轸、燕青等角色，在现代粤剧《六号门》《红灯记》《红色娘子军》《陈铁军》等剧目中饰演胡二、李玉和、洪常青、周文雍等角色，都甚为出色。笔者与陈笑风交谈时，说早年看过他在现代粤剧《草原之歌》饰演的青年牧民，身穿藏族服装，神采奕奕，至今仍存印象。陈笑风惊喜地说：“我已经忘记这出戏了，难得你还记在心里。”
互切互磋 亦师亦友
       演员个人的人生感悟、文化底蕴、艺术修养对塑造角色非常重要。陈笑风一生扮演了不少书生、公子角色，都各具风采，绝不雷同。每次排练新戏，他都会先琢磨剧中之事、事中之意，从角色的经历出发，设计相应的唱腔、道白、形体动作和眼神。每排新戏，进入连排时，他必约笔者到排练厅观看，翌日到位于东山龟岗陈宅或广州酒家听取意见。有一次彼此之间畅谈《焚香记》一折中王魁落难的情节，讲到王魁在街头手捧义仆给他的冷粥迫不及待地喝。笔者表示，人在饥饿之时，虽有失作为书生的体面，也情有可原。陈笑风说：“在京剧中，俞振飞饰演的王魁喝冷粥还用舌头舔净碗边。”笔者提出，可以为王魁设计眼神飘忽、举止轻浮的外部神态，通过眼神的正视、俯视、仰视、侧视，展示角色不同经历阶段的神态，用眼神展示王魁一角复杂的心理状态。陈笑风当即提出在表演时以左顾右盼，见街上无人，急忙捧碗喝粥的方式来表达这个角色的心理状态。        多次聆听陈笑风如何展示不同角色的一唱一咏、一行一止，使笔者为之神往。舞台上，无论大小道具，都是演员借物抒情言志之物。陈笑风说，他演《红灯记》中李玉和手捧酒杯与李奶奶分别时，每次都会泪盈于眶。演贾宝玉私访晴雯，他久久不能抽离角色，看见知己慧婢气若游丝，数日滴水未进，只求一口茶水，陈笑风演到用水袖擦拭茶壶上的灰尘后，说茶水已存放多日，不要饮，晴雯一再要求只饮一口。每次演到此情此景，陈笑风都会手捧茶壶，伤心落泪。陈笑风视笔者为知己，有什么乐事、烦心事都对笔者倾诉。有一年，他从美国演出回来，兴冲冲地说：“演《焚香记》后，接到当地一位著名剧评家的一封来信，说剧中王魁的一顾一盼十分传神，使她忘记是在看中国的戏剧。”一株挺拔的百年榕树，别人不以为意，陈笑风都从中感悟其历尽沧桑的深沉之美。难怪他饰演的书生、公子自带书卷气，予人以儒雅的感觉，这与他终身追求艺术美不无关系。  
挑战极限 超越自我
       陈笑风被列为第二位拍摄《优秀粤剧粤曲艺术大观》个人专辑的人选。当时，他已届八旬高龄，且离开舞台多年，如今要拍摄《优秀粤剧粤曲艺术大观》，就要适应新的环境、新的课题，无疑是一场对他意志和毅力的考验。拍摄《优秀粤剧粤曲艺术大观》期间，陈笑风早上七时到拍摄现场，进行牵扯拉皮长达三个多小时。为了保持仪容，中午不能吃米饭，只能喝流质，表演要与录音同步进行，稍有纰漏就得反复重拍。身为《优秀粤剧粤曲艺术大观》艺术总监的陈笑风，除了轮番演绎小生、老生、须生、官生外，还要与同台演出的十一位著名花旦交流，提点角色的眼神、身段、唱腔，演出时，时而闪回，时而重拍。陈笑风坚持旧曲要新唱，老戏要新排。十一个剧目选场除了要保持连贯性，还要略加增删。整理《天罡剑传奇》时，有一场是雪景，地面遍洒湿滑的干冰，陈笑风身在戏中却浑忘险境，竟能自由走动；在《昭君公主》一折中，为烘托气氛，陈笑风创作了一首颇具藏族风情的小曲；在《李离告状》《别家赴刑》两折中，陈笑风重新创作了极具壮美感的唱词，令人深感震撼。        奋战三十天，《优秀粤剧粤曲艺术大观》终于画上圆满句号，陈笑风倾尽心力，瘦了十多斤，但他坦言：“值得，值得！”《优秀粤剧粤曲艺术大观》是建设广东文化大省系列工程之一，他有幸为传承粤剧传统艺术做出贡献，供后辈借鉴学习，感到非常高兴。陈笑风也视此次录制个人专辑是一次难得的历练、回顾。
善为甘露 爱如沃土
       陈笑风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从美国到香港，为香港灵实医院策划一年一度的慈善粤曲演唱会，为临终老人和弱智儿童筹款义演。从香港到海外，悠悠廿载，被不少华侨称颂为“慈善大使”。陈笑风深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为老人、稚童奉献爱心，是一大快事。有一次，笔者随粤剧团赴港，陈笑风约笔者在新光戏院地铁站见面，同往香港灵实医院临终部慰问，只见他紧握老人双手细语安慰，后又到丧失自理能力的稚童房间，关心关怀，尽显其“义工”风范。        陈笑风在香港成立的“春风艺苑”曾在香港文化中心举行三次慈善演唱会，票款悉数乐捐给香港灵实医院、广州八和会馆、广州市海珠区老人院。从享誉海内外的“大佬倌”转型成为“义工”，其情切切，其志昭昭，使笔者为之敬佩。每个人的经历，重要的不是看它有多长、多短，而是看它做了多少善事、好事。陈笑风的人生经历启示我们：人生在世，要活出价值，活出质量，才不枉此生！2021年11月30日惊悉粤剧一代宗师陈笑风在广州逝世，愿“大哥风”（粤剧行内对陈笑风的尊称）一路走好，在天堂永展“风腔”艺术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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