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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五郎”念作“乌榄”说起

    发布时间:2020-12-25 作者:潘邦榛 来源:中国粤剧网 点击:

            本文的这个题目有点独特,其实这是有关粤剧大师罗品超的一件往事的忆述,要和读者细谈的,是关于粤剧语言的演变问题。
            问题的提起,是因为本月八日,在广州中山纪念堂,由中共广州市委宣传部和广州文化广电旅游局主办,举行了最近隆重推出的一本大书《粤剧表演艺术大全·唱念卷》的首发式晚会。晚会上的节目与许多过去的粤剧演出不同,观众们既能够欣赏到用广州话演唱的粤剧经典流派名曲(包括由郭凤女、琼霞、苏春梅轮唱的红线女的“红腔”名曲《昭君出塞》、由粱耀安、刘建科、李江林轮唱的罗家宝的“虾腔”名曲《再进沈园》),更看到了近半个世纪已难得一见的“舞台官话”版的传统排场戏和例戏,并由一众粤剧名家携手登场,十分精彩(如《芦花荡》由彭炽权与彭庆华合演,《六郎罪子》由欧凯明、曾小敏、李虹陶、陆敏渭等合作,而压轴的传统例戏《仙姬送子》,亮相的就包括有黎骏声、倪惠英、陈韵红、麦玉清、崔玉梅、吴非凡等),他们看后都大赞:“晚会让大家领略到古老粤剧的神韵,真是不可多得!”有不少人惊叹:“原来粤剧的语言是从我们听得不大懂的舞台官话转唱广州话的,这回涨知识了!”
           晚会过后,想不到仍有好些朋友向笔者了解粤剧演唱语言演变的具体过程,笔者一下子就自然想到了罗品超大师所谈。三十多年前,笔者与广东粤剧院的同行曾与罗品超谈论到粤剧的继承与变革,其中就少不了演唱语言方面。罗品超说:“艺术上大的改革,甚至要靠几代人的不断努力才可完成,粤剧演唱的语言,由舞台官话改为广州话就是一例。为什么要改呢?理由无非就是要适应广大观众的需要,要让更多观众听得懂、易接受!”谈话中他就特别说起排演传统戏《五郎救弟》的过程。
            此剧本由清末民初的著名小武东生主演,唱的就是舞台官话。罗品超为了适应观众,在解放初期演时已将唱词念白改了部分,用广州话来唱,还录制成唱片。可是,他告诉我们,有一次有位发电厂的工人来探望他时,就说:“罗老师,我很喜欢听你的唱,你那张《五郎救弟》的唱片我仍保留着,还常常听,但有些唱词我实在听不懂,什么‘乌榄,乌榄’,总听不明白!”罗品超说:“这个工人大佬算是我的老戏迷了,他也听不懂我用官话的唱,居然把‘五郎’误为‘乌榄’,这件事引起我久久的深思!所以在‘文革’后重演《五郎救弟》,我就坚决把全部的唱词念白一律改为广州话,使大多数人都说听得懂。”

     罗品超演《五郎救弟》
     
           罗品超还和我们一起探究“舞台官话”的所指,查得广东省史学界普遍认为,明末清初,活跃在广府地区的戏班便分有外江班和本地班,本地班演出广府大戏(即早期的粤剧),唱、念运用的语言就是与外江班“中州韵”既相近又有别的“大杂烩”式的舞台官话,后才“插进了广州话,一步步逐渐增加,以至唱词(韵文)也加入了广州话”(见著名戏剧家欧阳予倩的《试谈粤剧》一文)。到了辛亥革命前后,紧随孙中山革命的“志士观”,为扩大革命宣传,编演改良新戏,就更多把舞台官话改作广州话演唱,果然效果甚佳,于是继后到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金山炳、白驹荣、千里驹、白玉堂等粤剧名伶,都大量运用上广州话。虽然在这一过程中,也曾出现舞台官话与广州话“并存”的有趣情况(比如白驹荣在《泣荆花》一剧中演梅玉堂,上场时“自报家门”就先用舞台官话念“小生梅玉堂”,接着转用“羊城土音”即广州话念下面的口白:“恶弟不仁,逼分家产......”等),但经过众多名伶,特别是薛觉先和马师曾这两位艺术大师的大胆革新,积极实践,就使全用广州话蔚然成风,促成粤剧艺术明显的变化。罗品超还特别强调,广州话的运用“还有一利”,就在于广州话有“九声”,便于“转腔换调”,从而引起唱腔音乐的多种变化,更为丰富“好听”,更有鲜明的地方色彩,更让广大观众感到亲切,更为喜爱......正是因为这样,我们和罗品超都认定,粤剧语言从官话到广州话的运用和发展,是重大的变革。罗品超说得好:“戏曲是一种古老的舞台艺术,又是一件拥有众多当代观众的民间艺术,所以本身常常会出现矛盾。随着时代不断地向前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爱好、艺术欣赏也不断的发生变化,戏曲要适应当代众多观众的需求,就必须熟悉传统,不断改革创新!”从《五郎救弟》演唱的前后变化,从“五郎”念作“乌榄”到一律改为广州话,我们从中确可获得重要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