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前位置:主页 > 信息与评述 >

    谈现代粤剧《刑场上的婚礼》(下)

    发布时间:2019-09-18 作者:胡嘉琪 来源:中国粤剧网 点击:

    (接上文)
    化繁为简,更为动人——道具的意象化表达
          相比起一贯洞房花烛的布景排场,《刑场上的婚礼》采用简单的红绸道具进行推磨圆场等表演,予人以耳目一新之感,却也不失情感气氛的表达呈现。当然,这要联系到本出戏的导演——谢平安先生。
          谢平安导演有16字箴言,对戏曲导演艺术进行总结——“背靠传统、立足现代、眼望未来、与时俱进”,戏曲艺术也曾一度追求写实,却发现这种尝试并非最佳之选,今日之戏曲紧抓程式性、虚拟性、写意性进行深入发展,那么,我们操好手上所拥之利刃,发掘属于戏曲艺术的长处并发展壮大,这便是“最厚的家底”,极其符合现代审美的行为。兴许会有人质疑戏曲的发展过分往专业化发展、不顾观众感受,但戏曲艺术本就有一套属于她自己的审美方式,不应该完全抛弃,而采用其他门类艺术的审美方法进行替代。传统戏曲存在于勾栏瓦舍,能为平民俗者所称道,这充分证明戏曲并非难懂,而是缺乏愿意懂的观众,这可能需要牵扯到当下观众培养的问题,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
          戏曲是一门虚拟艺术,而导演对于此场戏的设计恰恰体现其虚拟之美,并非布置一个华美的婚礼现场就是满足观众审美需求,因为这电影、话剧等艺术门类也可以做得到,甚至做的更好。戏曲之美其实就蕴含在简单的道具之中,避免观众“放错重点”,花费大量精力观赏布景,而失却对演员表演的细心观摩与人物情感的切实体会。红绸的缠绕及通过演员的舞动构造出轿门、窗户等物件,表现新婚之场景与情感之缠绵,如此表现可营造出一种技艺性的美,这种美远胜演员在华丽繁复场景下进行简单的“话剧+唱”。

     

          红绸的重复使用,与“婚礼”之题相对照。前者是家里包办的传统婚姻,代表着封建腐朽的落后思想;后者是敌寇“成全”的婚姻,既是周陈二人自由恋爱的结果,亦是敌寇给予二人的利诱。这是20世纪前期的社会大背景缩影,一则老一辈思想依旧落后守旧不思进步,二则“西学东渐”,新思想在青年一代逐渐萌芽壮大,三则中国面临内忧外患局面,敌寇势力壮大,起义者奋起斗争。红绸在此已不仅仅承担叙事之作用,更是社会背景的实物化表现。
     

     
          除了象征婚礼的红绸外,《刑场上的婚礼》亦创造性地把鲜红的国旗作为表演道具使用。广州起义失败后,周文雍紧抓国旗进行的一段唱腔表演便是结合了武生身段与意象化的道具(红旗)进行创造性结合。相比起一贯武戏的刀枪把子,此处采用了新的道具——红旗。在革命失败后,以周文雍为首的革命战士失去了手中的利刃,此时,周文雍手握红旗进行内心抗争,他认为一切需要经历如凤凰般的涅槃重生。如何实现?就在于他手中的红旗。此时,红旗便不仅仅是道具,而象征着众多青年志士奋起抗争的爱国之心,是革命烈士的鲜血,是民族团结的纽带,是国家复兴的希望。如此,便不仅仅停留在道具的创新性使用,创造出一种极富技艺性趣味的表演,更在于其深刻的意象化表达。
         《刑场上的婚礼》在对黑暗势力形象的刻画上也下了不少心思。暗黑的舞台场景、黑色的全身装束、黑暗中刺眼的手电筒、黑色的伞,在众多元素的配合下,营造出一种诡异、阴森、瘆人的气氛,似一群饿狼四处搜寻无辜猎物。在传统观念中,忌讳于室内撑伞,而通过对此场景的特殊设计,形成一种压迫感。不断闪烁的舞台灯光也给观众带来眩晕的不适感。通过如上的场景设计,以新鲜的方式塑造敌人精明狡猾的黑暗形象,赋予其写意化的审美。
     
    创新叙事方法,上演趣味戏码
          照应曲词“你从那模糊了的黑白世界走来”,周、陈两位革命先烈以第三视角走向观众,统领全篇,带领观众走入曾经的革命年华。倒叙的方式、上帝的视角,更像是一种象征,寓意着周文雍、陈铁军二者精神的长存,放诸于新时代的中国,牵引着生活于和平国度的中国人走进曾经挥洒鲜血的革命年代,感受那一代革命人的心路历程,体会个中坚毅精神的可贵与动人之处。“黄花岗”、“珠江岸”、“木棉花”等等属于广州本土的元素在曲词中展现,台词反复运用“还是”一词,似是对观众的一种提醒——而今,这些元素依旧是我们生活环境的一部分,但经过历史的磨洗,显然已注入更多新鲜涵义,今日之人再观诸物,自然可以体会到其中的历史沧桑感、沉重感。
          周陈二人在监仓“演戏”的戏码为戏剧增添趣味性,一方面符合剧情的情境,另一方面满足了戏曲的观赏性。其实纵观众多舞台戏曲作品,我们可以发现这样的戏码是被反复运用且未曾过时的,可以把它概括为一种立足于人物身份矛盾而展开的情节,可类比于女扮男装(《梁山伯与祝英台》《搜书院》《天作之合》等) ,在本出戏中,周文雍、陈铁军二人便是“披着男装的女儿郎”。这种人物情节设置构成一种观众、角色知晓,而唯有被“骗”的演员蒙在鼓中的奇妙关系。以上帝视角观台上之戏,颇似观赏棋盘上的将士兵卒。关于戏剧的起源,有一种定论是“游戏说”,这种游戏般的乐趣,大致也是对此学说的一种侧面佐证吧。(游戏说:原指儿童嬉笑玩闹,进行“过家家”的扮演游戏,约定俗成,学术界将其看作戏剧舞台人物扮演的生活起源)
     
    旧曲谱新章——曲牌板腔音乐的巧妙连接
          “洞房”一场,采用【妆台秋思】曲牌,而此曲牌因《帝女花》之“香夭”而为人们所熟知,同样的曲牌,被敌寇安排婚礼的周文雍、陈铁军二人与被清帝“成全”婚姻的周世显、长平公主二人,是否有平行对照之妙?四者皆是国家大义面前无个人小义的英勇之人,亦都是生逢乱世为能同心爱之人相厮守的可怜人。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一切却仿佛在不断重演。
     

     
          纵观全剧,唱腔音乐的铺排皆是让人舒服的,特别是喂药、广州起义失败后周文雍执旗重振、监狱表情等片段,颇有传统好戏中音乐编排的影子。(笔者非专业人士,对音乐的了解亦是知之甚少,故难以详细叙述个中的所以然。)
          戏中加入交响乐等新鲜元素,作为观众来看,这台戏在加上创新性音乐后,依旧拥有“粤”味,这一点十分难得。诚然,如许多专家所言,《刑场上的婚礼》在很多地方失却了传统粤剧的感觉,如设置真门等,但瑕不掩瑜,这部戏在创新上的尝试具有前瞻性,能够得到观众的青睐,这是很主要的,总的来说,不失为一次有意义的新鲜尝试。私以为,我们应辩证地看待当下戏曲的创新,坚持本体特色的确是发展的大方向,也是值得创作者所秉承的理念,但在此之上,一定程度的创新却也是很必要的,纵观戏曲艺术的发展,从最初的俳优百戏到宋元杂剧等等,站在历史的顶处观望,这门艺术都是在不断发展的,最终也都是服务于人民百姓,那么既然是有益的尝试,我们便更应该投以敬重的目光,了解创作者的思想理念,而非一味排斥一切形式的创新。 
          综上述之种种,我们可用简单的一段话对《刑场上的婚礼》进行概括——这是一部结合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的关乎爱国大义的爱情戏,摒弃口号式的表演,在人性与理性的碰撞间,品尝那个特殊年代的人情之味。
        《刑场上的婚礼》前后经过八次剧本修改,在精益求精的道路上踏实前行,对于一部怀有真切诚意的精雕细磨之作,我们理应投以一份欣赏的目光。
    (全文完)
          本文内容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中国粤剧网为推广粤剧,以予刊载,特此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