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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心热肠“李三娘”——访粤剧《白兔记》领衔主演岑海雁

    发布时间:2018-02-11 作者:广东粤剧院 来源:中国粤剧网 点击:



    荆钗布履鬓如霜,寒天汲水古井旁;
    母子相逢人不识,《白兔》一出断人肠。
     
          李三娘,一个紫藤萝般坚韧的女子,是《白兔记》的灵魂人物。生于五代十国战乱时期,夫婿刘智远因贫穷被兄嫂驱逐看守瓜园,她唯有籍送饭之机与夫相见。送智远投军并州后,她的苦难才真正开始——困身冰冷的磨房,临盆之际无人相助,她强忍剧痛咬断脐带,产下娇儿。为了保全孩子的性命,她独自忍受着骨肉分离之苦,整整十六个年头……这样一出从头至尾泪水浸漫的苦情戏,实质上是向人物的内心世界不断挖掘的深度戏。如果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做底色,没有炉火纯青的表演技艺作支撑,“李三娘”这个人物是立不起来的。而岑海雁,就是一个得心应手的“李三娘”。
     

     
    【”洗尽铅尘“清静定”】
     
          没有炫目的布景,没有华丽的服饰,重头戏都是在磨坊和雪地,一切都很“穷途”——这时考验的就是演员的表演了。“《白兔记》的难度是比较高的。靠唱功,靠内心,缺一不可。”
          岑海雁的唱、念、做,常于温和沉稳中求隽永,宛如一泓清泉,深而见底,却源源不断。《白兔记》中“李三娘”最重唱,恰好发挥了岑海雁善用富于变化的唱腔来刻画人物的优长。 比如第四场“会子”,她的唱段就有【雪底游魂】【反线二簧】和【香魂词】,以对似曾相识的“小将军”,也就是咬脐儿,诉说自己十六年间亲人离散、独承苦役的凄凉境况。尽管这是一场分量很足的“催泪戏”,岑海雁的演唱却自始至终委婉平实,蕴含着青衣行当的内敛持重。她善于通过节奏的快慢疾徐,气息的轻重缓急,以及行腔的细微处隐现的高低起伏,偶尔掺和少许哭腔,恰如其分地传达出人物的情绪。

     

          又如最后一场“迎子”,是该剧的最高潮。在早期的版本里,“李三娘”还有一大段唱,本来可以充分展现岑海雁的特长。而这次复排李悦强改编的版本,她却主动提出要给自己“减戏”。“现代人看戏的耐性不及以前了,整个戏不宜太长,紧凑一点会比较好。把故事的来龙去脉、人物的心理活动表达清晰,突出重点,就已经足够了。”这种与时俱进顾全局的详略取舍背后,其实是岑海雁厚积多年的自信与超然。
          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戏曲演员往往如是。唱,有感而发自成行云流水;演,由心而生自能热泪盈眶。此乃真功——戏行所谓的“清静定”。这就是岑海雁的舞台追求,从少女时代走到今天,曲曲折折四十年。
     



    读书时期的岑海雁和危佩仪老师合照 


    读书时期的岑海雁和新名扬(谈康)老师合照

     
          四十年前,因为母亲爱好粤剧,这位本来喜欢跳芭蕾的云浮姑娘报考了广东粤剧学校,结果一试即中,成了当时“千里挑一”的粤剧科班生。秀气的容貌,高挑的身材,清丽的气质,可惜配上了一副多病的娇躯,这令岑海雁在学艺阶段吃尽了苦头。别人练功是轻装上阵,她是身穿“麻包靠”脚绑沙袋一日四班,累得虚汗淋漓。“我一练功会就流鼻血,练到呕吐也是常事,可我不想半途而废,心里就给自己压力。现在我走圆台还能‘飘’得起来,都是那时候打下的基础。”六年来的血汗没有白流,她终于成长为一个功底扎实的粤剧演员。
     

    罗家宝、岑海雁 主演《红梅记》
     
          1984年从剧校毕业考进广东粤剧院二团没多久,二十出头的岑海雁便跟随广东粤剧院出国巡演,与罗家宝、郎筠玉、文觉非、林小群、郑培英、白超鸿等老倌合作,竟担纲了《苏小妹三难新郎》和《闹严府》两个长剧。加入这个名角云集的团队后,“偷师”便成了她积淀真功的重要方法。《梦断香销四十年》《红梅记》《汉文皇后》到后来的《柳毅传书》,这批优秀剧目演出时,无论是否参演,她只要一有空就到虎度门看戏,像海绵一样从前辈、搭档的身上汲取艺术养分,运用到自己的舞台实践中。有一回是《血溅乌纱》演出前两天,扮演刘少英的白雪红突然病倒,剧院要求岑海雁临时顶上。而因平时“偷师”积累早已成竹在胸,她从容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正是如此处处留心,踏实用功,坚信“艺术无捷径可行”的岑海雁一步一个脚印,最终到达了“清静定”的境界。
     

    《梦断香销四十年》  主演:罗家宝、 白雪红、白超鸿、岑海雁
     
    【精磨细琢洞彻心】
     
           距今十五年前,岑海雁就与曹秀琴同台演过《白兔记》,曹秀琴演李三娘,她就演岳绣英(咬脐儿的晚娘),是该剧的第二花旦。“我很喜欢这个戏,总是期待有机会再演。这个戏人物的内心是比较丰富的,我年轻时演一定没有现在这种体会,一定没有。”岑海雁所说的“体会”离不开粤剧舞台上的经验积累,但更多的其实来自她这些年日渐丰厚的人生阅历。
           《白兔记》中【缝衣曲】的伴唱前后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产子前,“三娘手中线,灯前密密缝。新衣儿穿上,岁岁暖融融。”凄清中跳跃着轻快的旋律,“李三娘”灵巧细腻的“针黹功”流露出将为人母的喜悦。这是苦难中一闪即逝的暖光。第二次是会子前,地点还是磨房,“稚子待添衣,三娘勤针线。一年缝一件,缝了十六年……”此时的“李三娘”蓬头垢面,眉目含愁翘首以盼,深情而怅惘。

          当排到第二个情景,你都不难发现岑海雁眼中若隐若现的泪光——这种牵肠挂肚的痛感她再熟悉不过了。生活中的岑海雁有着何曾相似的的体验!十年间母女各处大洋西东,那段日子里每次想起宝贝女儿,她都忍不住泪流满面……但在粤剧舞台上不宜涕泪淋漓,她就把泪水化为“入肉入骨”的表演,收在眼内,写在脸上,融入迟缓的步履间,流淌于每一个动作和身段里。这时候,你可能再也分不出谁是岑海雁,谁是李三娘,她们已经融为一体,永恒地活在我们的心灵深处那片属于母爱的净土。
          刻骨铭心的人生体验固然是艺术创作的不竭之泉,但若情感的抒发不加节制,便如一江决堤春水泛滥无边,有碍于舞台上的表演。而要把握好其中的“度”,靠的就是岑海雁上排练场前所做的功课——人物分析。
     

     
          做人物分析是她在剧校时养成的好习惯。当年,危佩仪、陈小华、新名扬(谈康)等前辈都做过岑海雁的老师,他们排戏对学生理解人物的要求都比较高,定位要精而准,整出戏由头至尾要层次分明。三年级那年,本来专工文戏的岑海雁突然转型排《穆桂英》,然后马上演“林黛玉”,紧接着学了《金鸡岭》演“洪宣娇”,之后又演“白素贞”“王熙凤”,人物类型的差异非一般的大。在多位严师的调教下,岑海雁练就了快速入角的本领。
     
    岑海雁与白雪红演出

          《黛玉葬花》是岑海雁自己比较满意的一个作品。“这个戏是谈老师(新名扬)花了很多心血教我的,那年我17岁。他要求我丢掉前面学的所有武戏的东西,重新从另一个角度塑造‘林黛玉’。因为这个人物已经是家喻户晓,要演到形神兼似、入木三分是比较吃力的。唱腔、体形,特别是眼神,都和‘穆桂英’完全不同;一个是刚劲爽脆,一个是似断非断,‘花谢花飞飞满天……’那种哀怨啊,可想而知。”岑海雁的“林黛玉”后来还被中央电视台录播了,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
          记得《白兔记》开排的第一天,岑海雁就不用拿着剧本上排练场了。笔者不禁惊叹于她的好记性,一问才知,她记台词也是从人物入手的。“我首先会根据人物的身份、环境和内心,如果我是她,我会说些什么呢?知道了她在那个情境下心里是怎么想的,然后再按曲牌来记,台词就很容易记住了。哪怕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我都尽量熟悉了剧本再上排练场,实在想不起来再靠别人提示,印象就深刻了。”
     
    亦师亦友艺馨传】

          息演两年,此次回归并非偶然。视演戏为一生至爱的岑海雁深有感触,她说“我的休整其实也是一种‘充电’。停下来盘点一下自己的人生,思考下一步怎么走,真的挺好。今年一月份我又正式回到二团排戏,整个感觉都更好了。很开心!”领导们的重才爱才、同事关系的纯洁融洽以及整个团队的认真敬业,共同带来了愉快的合作。在朝气蓬勃的广东粤剧院二团,岑海雁遇见了更好的自己。
          每次排完《白兔记》,岑海雁几乎都是最后一个才离开排练场的。因为她会主动留下来和青年同事们对戏——事实上常常是“解惑”,帮助他们理顺舞台上的调度,把握人物的情绪去演绎好每一个角色。此情此景并不陌生,仿佛回到了那些年:危佩仪老师手把手教她练“下场花”,演出前专门候在虎度门为她整理背旗;罗家宝在舞台实践中引导她悟戏,生活上又把她当作女儿一样呵护;在香港演出时白雪仙带她回到自己家中亲授唱功,别后还每个月资助她继续学艺……
     


     

          听!隔壁楼的排练场又响起了熟悉的锣鼓声,想必是《白兔记》正进行着最后的合成了。这出好戏作为今年“春班”的剧目之一,将于大年初五(2月20日)在东莞厚街上演。对此,岑海雁曾谦逊坦言,“这一次真的非常感谢剧院对我的关心,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会尽自己的全力演好这个戏,尤其是要把曲唱熟。万霭端老师设计的唱腔很好听,如果唱不好就有点可惜了。但又不敢说会做到最好,因为永远都不可能达到最好的。当然,更希望《白兔记》以后有机会在广州上演,在我们广东粤剧艺术中心上演。”
          经得寒苦天为证,幽兰静放十里香。最后预祝《白兔记》的演出顺利圆满,也祝福岑海雁身体健康,艺术长青,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