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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疍家女》印象

    发布时间:2017-11-17 作者:王炜 来源:中国粤剧网 点击:

           近些年,因为职业的缘故看了很多的戏,除了从国外、省外引进来进行市场运营和交流的以外,还有许多省内的原创作品,一些作品看了也就看了,没留下什么印象,原因是人物大多概念化,情节似曾相识,表现方法也多是套路,尤其是缺少戏剧性的人物,让人看几眼便心生倦意。
           《疍家女》是让我记住的作品之一,而且印象比较深刻。

     

    《疍家女》剧照  郑迅  摄
     
           这个戏有一个很独特的规定情境,这一独特的规定情境于戏剧冲突的产生、戏剧矛盾的发展是非常重要的:旧时分布于珠江下游各支系的水上居民、流动渔民统称为“疍家人”,自元至清朝的长时间里得不到陆地居民认同,官府也不让入册而成为没有户籍的族群,还有许多的制约,如不准与岸上人通婚,死后不准在陆地埋葬,不能参加科考……等等,但他们一直在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境里,疍家女水妹却偏偏爱上了岸上的何家大少爷何慧生,何慧生在充满疍家风情的“哭嫁歌”仪式上更是对水妹一见钟情。按照习俗,他们俩人是绝对不能通婚的。但是如果戏剧的矛盾和冲突仅限于此,仍是司空见惯的桥段或是仅限于现实的生活矛盾冲突。然而这部作品这里面又提供一个更能为巨大、更检验人性复杂程度的强烈的戏剧冲突——当年,何家大少爷何慧生的父亲、何家老爷按官府要求驱赶在岸上搭了茅屋的疍家人,手下放火烧了茅屋,而其中一间茅屋就是水妹家的,当时水妹的母亲在茅屋里没能逃出来......得知了这一身世的水妹又该如何选择?
           应该说,这样的一组深深触及人性深刻与复杂性的戏剧矛盾和冲突是非常考验主创们的,编、导、演敢面对,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水妹还是选择了与何慧生一起,何慧生也不顾父亲的反对,坚决要和水妹在一起。可是,当何老爷找到水妹苦苦哀求水妹为了何慧生的前程要她和慧生分手时,水妹却能为了何慧生而忍痛远去,渔歌里,波光中,载着水妹的渔船,也把观众的心带去了……
           本来戏到这里,再对人物加以精雕细刻、去杂取精,水妹的这一人物形象已经承载了足够的戏剧性而可以成为粤剧乃至戏剧人物画廊中具有独特性的一个,而且还可以有更多的篇幅再精细地刻画人物,把人物更为丰富的人性、更为精致的内心展示给观众,从而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疍家女》剧照  郑迅  摄
     
           但是,戏到这儿还没有结束,而是陡生了三年后的一笔:被掳到岛上被强做海匪山寨夫人的水妹,竟又遇到被劫来的何家父子,同时被劫的还有准备运回乡里救治疫情的药物。关键时刻,水妹决然放走了何家父子和装载药物的船,为了乡上的民众(——哪怕他们同样可能都是反对疍家人上岸的)和慧生而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从个人情感的“小爱”,到牺牲生命拯救乡里民众的“大爱”,不仅是戏剧情势发生了变化,主创们又为水妹完成了一次人物形象的升华与飞跃。
           原来在规定情境中植入给水妹这一人物的戏剧矛盾和冲突随着水妹离开慧生远去时就已经解除了,而后面宁愿牺牲生命放走何家父子,可以视为人物形象的升华。
           从上面的描述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要完成这样一个复杂人物的刻画。无疑给演员带来更为艰巨的挑战,需要演员必须拥有强大的内心动作逻辑和对人物形象的精心设计及知识准备。尤其是对程式化的戏曲艺术来讲,更是件很难的事儿。
            琼霞同样地没有回避,勇敢地选择了极具挑战性的艺术创造。
            一是因为曾经辉煌的珠海粤剧团沉寂了近二十年,接过团长担子的琼霞一直在寻找机会;二是因为琼霞身为红线女老师的关门弟子,时刻没有忘记老师的鼓励与嘱托,多年的学习、实践、思考、积淀,都在为了一个机会。
            准备了几年后,琼霞把自己的学习,把自己对粤剧艺术的热爱和追求,都倾注在了《疍家女》中,倾注在了水妹这个人物形象上。
            琼霞在水妹这一人的刻画上,层次鲜明,逻辑严谨,体现出了她对戏剧的理解、对生命的理解,标志着一位艺术工作者的成熟与练达;从水妹初见慧生、一见钟情的腼腆、娇嗔;想到疍家人不能与岸上人通婚的制约带给内心的矛盾;与慧生在船上私定终身的勇敢;得知母亲是何家人烧茅屋致死的巨大痛苦;为了慧生前程而忍痛远走;为了岸上人能够免于瘟疫而不惜牺牲生命放走何家父子……
            应该说,这部戏的戏剧矛盾、戏剧冲突带来的戏剧动作都是非常强烈的,因此,琼霞的表演难度很大,极具挑战性。
           琼霞充分发挥了“红派”艺术的特点,以情带声,以声传情,不仅是把“红腔”的唱法加以传神的使用,同时又根据题材和人物的需要,适当吸收了当地民歌的一些元素,使音乐唱腔在水妹这一人物的成功塑造上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琼霞大段大段的唱腔,仿佛让我感受到歌剧中那些大段的咏叹,将人物的内心和情感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在形体的表现上,琼霞同样以她扎实的功底和丰富的表现能力,把水妹的性格和内心活动很好地刻画出来,“唱”、“做”表现俱佳。

     

    《疍家女》剧照  郑迅  摄
     
           给我印象同样比较深刻的是本剧的导演和舞美设计,根据戏的风格和人物,导演摒弃了“精致主义”的习惯做法,在强烈的戏剧冲突、戏剧动作中,使用了对比和反差性强的、诗意的、象征的手法,简约、流畅,把空间留给了人物,留给了观众,不去阻塞和限定观众的想像和审美空间。反而恰恰是一些诗意的、象征的表现,丰富了人物内心,甚至增加了有意味的隐喻和暗示——即使这种客观的表现可能超越了设计的初衷,甚至可能是一种无意识的表达,但这正是艺术表现的魅力所在,因为艺术效果决不是1+1=2数字般的精确。
           比如,剧中随着水妹反复出现的、几乎简化成“十”字形的桅杆构成,它似乎总是在暗示水妹的命运;台上一簇玉米地,也似乎有生命热情的隐喻;还有弥漫到天际的海水的波纹、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疍家小船……

     

     
            看了这个剧后,给我留下印象挺多,也挺深,这是一个有意味的题材,有一个非常精彩的人物,无论对珠海粤剧团,还是对粤剧的创作与表现,它都是一个有价值的作品。
            当然,这是一块璞玉,有待雕琢,我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