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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评与争鸣】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发布时间:2016-11-09 作者:李想 来源:新华网 点击: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10月22日,粤剧《梦·红船》在西安华山俱乐部上演。该剧取材红船戏班故事,让西安市民近距离领略了岭南文化瑰宝的独特魅力。杨喜龙 摄
     

           《梦·红船》是广东粤剧院精心打造的一部年代戏,由梁郁南和尹洪波共同编剧,再现了抗战年代一群粤剧艺人从苦于个人生计到决定重振广府大戏,再到主动牺牲自我、甘愿为国抗争的历程。
            粤剧艺人邝三华有感于粤剧式微,又承担着师父委托他照顾梅卿的遗愿,毁家修船,重振剑影班。谁料邝三华在演出“高台照镜”时腿部受伤,只能招募超剑郎加盟,而梅卿又钟情于超剑郎,三人之间产生了复杂的感情纠葛。剑影班遭到恶霸欺凌,梅卿被邝三华搭救,超剑郎落入彀中,甚至一度堕落到给日本人充当鹰犬。直到最后红船被日本人征收运军火,超剑郎临危献计,邝三华和梅卿上演《火烧黄天荡》,舞台演出变成火烧红船,日本侵略者命丧其上,剑影班宁为玉碎,忠烈千古。
            这个故事是主旋律,不仅是因为其直接表现了抗日情怀,还在于重新昭告天下,广府大戏不是花拳绣腿,而是硬桥硬马,红船子弟不是你侬我侬,而是忠贞节烈。哗众取宠不能长久赢得观众,忠肝义胆才能与世长存。
            于是,这个题材也就变成了“硬骨头”,需要主创人员站在更高的层面思考,甚至要跳出舞台呈现本身,将红船子弟的精神以至于粤人的精神再度重现。对粤剧核心价值的再现,与表演中精彩纷呈的南派武戏结合,一部好戏就站立在舞台上,让观众沉下心来思考其文化价值之所在。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粤剧《梦·红船》剧照 杨喜龙 摄

           一艘红船载恩仇

           “拥有家国情怀的作品,最能感召中华儿女团结奋斗”。《梦·红船》选择的题材非常贴近。虽然战火纷飞的年代早已远去,但以粤剧艺人为代表的中华儿女所展现的精神还在延续,而粤剧恰恰是一个最“能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为亿万人民、为伟大祖国鼓与呼”的剧种,“爱国”是永恒的主题。
           剧名《梦·红船》,自然脱不了红船。遍布河道的广东,水运相较陆运更为便利,所以粤剧艺人索性就以红船为戏班载体,也就自称为“红船子弟”,这也应了“走江湖”的典故——艺人生活在红船之上,船行走于江湖之上。
           剧中使用的最大道具就是红船。这艘两层舱的船,自然将舞台分为上下两个空间,再加上舞台本身和天顶,就成了四度空间。十二爷上场时,船舱就成了门;月夜诉衷情时,邝三华矗立上层,眼看着下层船舱中梅卿和超剑郎卿卿我我;上演《火烧黄天荡》时,众人在舞台上打斗,梅卿在舱外擂鼓,邝三华在天顶完成“高台照镜”。
           如今舞台大制作常常遭人诟病,如此体量庞大的一艘船搬上舞台,会不会影响演员表演,会不会感染观众欣赏,会不会大而无用?看到戏中自然会心一笑,因为船不仅仅是船,超剑郎赌博时挂个招牌就是赌场,梅卿陪酒时装上窗户就可以关押在内。一艘红船,时时刻刻在舞台上,时时刻刻在剧情中,成了最重要的道具。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粤剧《梦·红船》剧照 杨喜龙 摄
     

           “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最深层、最根本、最永恒的是爱国主义”,红船的沉沦、红船子弟的悲剧结局,其实是爱国主义思想的萌生,红船剧社所经历的年代,就是爱国主义深入人心的年代,《梦·红船》所描写的情怀,就是家国情怀。
           从图片资料中可以看出,红船并不是舒适的住地,潮湿、颠簸、人多地少,唯一的优势就是方便,应该是过去艺人们不得已的居所。但红船又是一种象征,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红船也载不动,可是红船所承载的艺人,以及艺人所承担的国恨家仇,则是我们民族最重要、最朴素的爱国情感。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粤剧《梦·红船》剧照 杨喜龙 摄
     

           两组时空相叠加

           《梦·红船》最令人称道的是“南派绝技”。所谓南派绝技,和现在舞台常见的京剧等北方戏曲的武戏技巧大不相同,既然是从岭南功夫中孕育的,自然就生猛刚劲许多。邝三华能将木人桩打得啪啪作响,也能将六点半棍舞得虎虎生风。尤其令人称道的是,最后一场的打斗中,艺人使用舞台传统兵器,敌寇使用现代枪械,打在一起却并不别扭。戏曲界公认,样板戏中敌我双方手持现代兵器打斗创造了新戏曲程式,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将《梦·红船》中传统兵器和现代枪械的对战看成另一种新程式呢?
           “随着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人民对包括文艺作品在内的文化产品的质量、品位、风格等的要求也更高了”,不能再完全照搬过去的舞台呈现方式,而要将“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内容和形式相融合”,打造出精品佳作。于是,新程式与旧手法相结合,这一场也就诞生了。
           实际上,在《梦·红船》中存在着两组时空。整出戏讲的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所有人物都在特定时代的特定空间中活动,直到红船被征用,剑影班决定演出《火烧黄天荡》时,从穿上传统戏装开始,邝三华就已经不再是邝三华自己,而变成了韩世忠,与之相对的则是化身为梁红玉的梅卿。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粤剧《梦·红船》剧照 杨喜龙 摄
     

           这几年上演“戏中戏”的新剧目比较多,特别是在描写戏曲名老艺人的剧目中,演员除了扮演剧中人,还要扮演剧中人所扮演的角色,舞台上现场化妆和穿衣也不少见。《梦·红船》与这些剧目最大的不同在于,巧妙的将《火烧黄天荡》的剧情与《梦·红船》本身的剧情融合在一起,韩世忠和邝三华的人物形象叠合在一起,《火烧黄天荡》进行到高潮之际,《梦·红船》也就达到了巅峰。
           当韩世忠和梁红玉共祭三杯酒的时候,邝三华和梅卿也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走向,所以唱词都是双关。在与敌搏斗的时候,邝梅两人又逐渐脱下了韩梁的戏装,因为他们的命运终究与韩世忠是不同的,韩世忠还可以苟活,邝梅却只能以身殉国,于是他们又变成了自己。
           “文艺创作不仅要有当代生活的底蕴,而且要有文化传统的血脉”。在《梦·红船》就在延续文化的一脉相承,时空交错之间,红船子弟成就了自己,也成就了爱国的传奇。

           三个人物都出彩
          《梦·红船》有三个主要人物,由三名优秀演员来扮演。
           艺人自古常被轻视,歌舞升平之日,常人呼之曰“戏子”,没办法,演戏是他们谋生的唯一手段。他们没有多少文化,说不出多少大道理,但他们从小听的是忠贞节烈、唱的是义气千秋。于是,每逢国破家亡之际,他们是最先感知、最深关切、最肯反思、最久哀叹的一群人。从“落花时节又逢君”的李龟年,到“蓄须明志”的梅兰芳,大抵都是如此。
           邝三华的扮演者彭庆华有咏春拳的底子,这才能把木人桩打得响亮,脚底下也漂亮,很会用腰上的力气。梅卿的扮演者曾小敏的嗓子很好。曾小敏张口一唱,声音甜如蜜,尤其是在“戏中戏”里,子喉运用更达到了绝佳。超剑郎的扮演者文汝清做派大方,舞台做派就要有传统戏身段,而且既然能吸引梅卿和观众,人必须潇洒英朗。
           邝三华殉于忠。他是个好斗的人,跟恶霸斗、跟军阀斗、跟侵略者斗,以至于跟每况愈下的社会风气斗、不良的观剧习惯斗,他是在跟自己的命运斗,绝不甘心退出自己所坚守的传统文化。最后他是殉葬于自己的赤胆忠心。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粤剧《梦·红船》剧照 杨喜龙 摄
     

            梅卿殉于节。作为佳偶典范,如果韩世忠死了,梁红玉决不肯偷生,他们是患难夫妻。那么,当邝三华决定火焚红船时,梅卿也不肯弃船离去,当得起节烈二字。
           超剑郎殉于人。他自恃才高,求爱未遂反而遭到责难,于是负气出走,整日赌博饮酒,为救旧爱反而自陷泥潭,成为军阀妹妹的玩物,甚至变成侵略者的走狗。可是在征船时节他冒险传信,给邝三华留下活命机会,在生死之间冒死送上火把,用自己的命洗去了汉奸污名。他其实是殉于自己的人格。
           他们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很复杂,一直在情与爱之间颠簸。超剑郎会为了捧红梅卿而动起小心思,不演高台照镜,照样吸引掌声;梅卿会在恩情和爱情之间徘徊,为了两个男人而左右为难;邝三华会在发现超剑郎和梅卿的私情时心如刀割,故意刁难和质问超剑郎。
           但在民族大义面前,三个人又是空前一致。红船子弟“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是的,他们说不出,但他们做得出,多少花拳绣腿、甜言蜜语,顶得上一命相抵?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剧评]红船一梦振千秋 忠肝义胆与世长存

    粤剧《梦·红船》剧照 杨喜龙 摄


           与时俱进谱新篇

           在中国的众多地方戏剧种中,若问起哪个剧种最能与时俱进,只怕就是粤剧了。从剧目创作看来,粤剧不但有古早相传的老戏,还有大量根据时代来编写或移植的新剧目,红线女早在1952年就移植过《蝴蝶夫人》。从音乐创作来看,粤剧有最古老的昆、弋、梆,还有根据民歌甚至流行歌曲改编的新旋律,如《啼笑宝珠缘》里面“大话就怕计数”是《大阪城的姑娘》的新疆民歌旋律,“声线好听又惹火”是《刘三姐》里广西民歌“什么水面打跟斗”的旋律,经过音乐工作者的努力,巧妙安插在剧中,成为粤剧音乐的一部分。武戏则既有传统南方各种拳脚功夫舞台化而诞生的南派,也有吸收京剧武打动作而形成的北派。
           尊重传统让《梦·红船》能吸引戏迷欣赏,与时俱进的加入反映时代特征的新元素,则让该剧收获了更多年轻人或者说其他观众的目光。这要得益于导演丁凡超乎寻常的构思和创意。
            剧中人物十二爷是文人下海,在黑暗时代,当满腔报国之志无从展示之时,他拿起了戏曲做武器;西安易俗社创办人之一孙仁玉先生曾说过,戏曲的目的在于“令满座哭一场、笑一场、怒一场、骂一场、知国耻之宜雪、信民族之可振”。远隔千里的两个剧种,都秉承着同样的目的而不断探索。
           丁凡也是这样的人。为广府大戏寻根、为南派技法正名,《梦·红船》成功的第一要素,不是“新”,而是“旧”,是丁凡对传统发自内心的尊重,对艺术本体价值的根本认知,更是他对粤剧艺人艺德的重新挖掘。
          《梦·红船》不但是为了给旧社会粤剧艺人树碑立传,更是为古老剧种的从业者雕塑群像,将百年民族艺术史也就是百年民族抗争史做一小结,从而“创作生产出无愧于我们这个伟大民族、伟大时代的优秀作品”。
            中国传统戏曲不是博物馆里的文物,而是伴随着社会的发展而延续下来的文化样态。《梦·红船》的创作思路,正是在延续“文化传统的血脉”的同时,强化“当代生活的底蕴”。这也使得粤剧艺术获得“超越于物质化的人类活动足迹之上的精神创造物的传承”,并诞生出一部又一部无愧于时代的精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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