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逸事】两王的南音与《客途秋恨》
发布时间：2016-09-30 作者：朱伯铨 来源：中国粤剧网 点击：
这里说的“两王”是指“小生王”白驹荣，与“慈善伶王”新马师曾，两位王者在省港澳艺坛里无人不识。
粤剧“小生王”——白驹荣是一位著名表演艺术家，（1892——1974）原名陈少波，生于广东顺德龙潭村，父亲是一位普通粤剧演员，自小双亲去世，在大母韦氏身边长大，他当过“纸扎店”的学校，还在鞋店站柜台，直到十九岁他才跟“天演台”志士班的男花旦郑君可学戏，该班艺人吴有山见他聪明勤奋，认为有发展前途，便收他为徒，还亲自为他编写首本戏《金生桃盒》，又为他起了个艺名白驹荣，因他擅演小生，经过不懈的磨炼，二十年代初期已有“小生王”之称。后来因青光眼疾，1948年被迫离开舞台，转唱曲艺。解放后，在人民政府关怀下，恢愎了重登舞台演戏，早年的白七叔（是白驹荣的尊称）在星加坡演戏发展，家父朱振华曾与他共事，大家回国后，又合演了《十五贯》等戏，家父饰娄亚鼠，白七叔演况锺，七叔塑造了不少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1958年担任广东粤剧学校校长，女儿白雪仙为香港粤剧名伶。白驹荣生前也录了不少唱片，其代表作有《泣荆花》、《琶琵上路》、《二堂放子》、《选女婿》等，晚年为《客途秋恨》一曲颇为流传，白七叔根据自己持重浑厚的声线、而又带有浓郁的南粤音韵，来处理《客途秋恨》的唱法，又更细致地把“多情妓女麦氏秋娟”，这句曲词改作多情歌女来唱，这样更是恰到好处，因歌女与妓女是绝不等同，风流与下流也是一字之差，故听罢七叔《客途秋恨》一曲，使人有一种迟暮老人追怀昔日花间往事、遥远之感觉，仿如陆游四十年后再进沈园追忆唐琬相似，七叔以他温婉含蓄、行腔富韵味共鸣取胜。
而“慈善伶王”新马师曾，有一副天赐的好嗓子，挥洒自如，也有很多首本名曲，如《光绪皇夜祭珍妃》、《万恶淫为首》、《啼笑因缘》、《凤烛烧残泪未干》等。但他的《客途秋恨》也比较流传，因他是以截然不同的风格去唱，唱出一位风华正茂、年轻多情的才子，追怀一位多情妓女麦氏秋娟的一段痴情故事，这便正好让爱好者有不同口味的选择，由于“新马”声线好、够声够气，把《客途秋恨》一曲在原来基础上加长了，这是他对此曲别出心裁、出类的突破。同一首曲、用不同的声线来处理，使人感到富灵感、有朝气。获得如此成功，真是非“王”者办不到，新马师曾1953年荣膺伶王宝座，每年都筹款义唱被誉为“慈善伶王”。《客途秋恨》一曲能流传下来近二百年之久，近数十年来只有这“两王”的唱片广为人熟悉，这自然是有他们的“独到”之处。
广东民间流传着一句“顺口溜”，“睇戏睇成套、听曲听味道”。睇成套戏易为，听曲听味道的标准如何？不同人，有不同的修养、层次、标准和要求，但总的来说，粤曲要有地方特色、粤曲味，不能非骡非马，我想这是爱听粤曲、爱唱粤曲的人都毫无争议的。《客途秋恨》曲在这方面是比较突出，它以梆胡、洞箫、杨琴、琵琶几件和谐乐器，又以中低音奏出一段长序十板南音,当听完这段前奏，已给人一种朴素而又带有浓郁南粤地方戏曲味的感觉了。整首曲是以“南音”开始，转“乙反南音”、再转正线南音结束，并无再用其它“曲牌”，很有南粤的湖海、江河、坊间特色，是甚少有的，亦是难唱的一曲，功力稍弱，都会令听者觉得沈闷。南音多是以表现抒情、诉说、怀想、追忆的，它在民间颇受欢迎，它的起源，可追塑到明清两代南方弹词勃兴的背景，从广东《木鱼书》、《龙舟》、《南音》及各种不同的民间歌腔的不断演变，被取录为粤剧曲牌常用，进入了文人厅堂，出现了广东南音的文人名篇，它就是《客途秋恨》。据丘鹤传《琴学新篇》乃旅粤才子缪艮所作，香港资深粤剧曲艺研究员黎健先生查证，确有缪艮其人，一九六二年出版的《艺林丛录》有载，说缪乃浙江钱塘人，生于乾隆卅一年（一七六六年），取名艮，名号乃因慕李白表莲仙之意，石峻有《客途秋恨与缪莲仙》一文，知缪氏廿三岁中秀才，但无功名，他曾长居广州廿余载，常以游戏文章卖钱，于书坊颇有名声，曾经商粤桂。《客途秋恨》篇乃作者经商广西时恋上一湘籍妓女，才貌双全，后因湘乱，失去联络故写成此篇云云。《客途秋恨》既是出自一位文人高手，以自身经历描写一段情怀，也成了二百多年来的一首名曲。我们不妨把曲词录下，供大家欣赏：
《客途秋恨》
（南音）凉风有讯，秋月无边，亏我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小生缪姓乃就莲仙字，为忆多情歌女麦氏秋娟，见佢声色与共情情人赞羡，更兼才貌两相全，今日天隔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沈寂晚景凉天，你睇斜阳照住，照住那对双飞燕，我独倚蓬窗思悄然。耳畔听得秋声桐叶落，又祗见平桥衰柳锁寒烟，触景更添情懊恼，我怀人愁对月华圆，正柔旧约难渝潮有汛，新愁身似海无边，亏我这种情绪悲秋同宋玉，况且在客途抱恨对谁言，近日听得有羽书弛谍报，话道干戈撩乱扰乱江村，昆山玉石也遭焚毁，好似避秦男女入桃源。你是幽兰不肯受污泥染，又怕贼人来犯你月中仙，娇花苦被狂风损，那时玉容无主有谁怜。一定辗转马前遭血溅，日落魂归玉化烟，若然艳质遭凶暴，我宁愿同埋白骨去伴姐妆前，或者死后得成连理树，好过生时常在奈何天，但望慈航法力行方便，把杨枝金露救出你火炕莲，等你动难逢凶俱化吉，把灾星魔障两不相牵，亏我心似辘轳千百转，空眷恋，娇呀但得平安愿，任你天边明月向别人圆。（乙反南音）闻击折、鼓三更，江风渔火照愁人，几度徘徊细思往事，劝娇不要太痴心，风尘不少怜香客，罗绮还多识玉人。试问烟花谁不贪豪富，偏你把多情向往小生，我穷途作客囊如洗，掷锦前头愧未能，记得填词偶写胭脂井，你含情相伴对住盏银灯，细问曲中何故事？我把陈后主这段风流讲过你闻，讲到兵困景阳家国破，歌残玉树后亭春，携住二妃藏井底，死生难舍意中人，你闻听此言多叹息，重话风流天子更情真，不该享尽奢华福，（转正线）把锦绣山河毁路尘，你是女流也晓得兴亡恨，不枉梅花为骨雪为心。你又说我，珠玑满腹原无价，我知你怜才情重，更不嫌贫，唉！想到此情欲把嫦娥问，无奈枫林月色昏。远望楼台人影近，莫非相逢一位月下魂。（根据白驹荣录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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