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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人情歌】家史道来连国史,我自强先生讲述老戏班的故事(上)

    发布时间:2016-04-19 作者:钟哲平 来源:新快报 点击:

           

     
           广东八和会馆执行主席、著名粤剧老艺人王伟强(艺名我自强)先生,日前在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粤剧中国保护中心、中国粤剧网举办的粤剧学者沙龙进行了一次“线上沙龙”,介绍《粤剧老戏班的故事》。八十一岁的我自强老人,用微信语音,讲述自己学艺、从艺的亲身经历。他说的是自己的故事,也是老戏班的故事,更是时代的故事。我自强声音中气十足,又说又唱,讲话如念白,声情并茂。描绘当年,如在眼前。模仿方言及唱腔,惟妙惟肖。俨然一位翻云覆雨的讲古大师。


    八和会馆的老艺人,个个都有满肚子的故事
     

         (一)出身贫苦:伙头仔派“锣更饭”,帮大老倌按摩

           我自强从自己的身世讲起。 1947年,我自强12岁,开始进入戏班。当时很多孩子学戏是为了不挨饿。戏班签约,写着:“抛江蹈海,生死莫问。”我自强父亲早逝,母亲要照料多个孩子,就把他送到戏班,混个“有食冇工资”的伙头仔。粤语方言有“食锣更饭”一说,即吃大锅饭的意思。这个方言就来自粤剧戏班。我自强初入戏班,就是派“锣更饭”的。“锣更”就是一个桌面,直径约60厘米,中间有个圆圈,可以套在拉箱上,用绳子一串串起十几个。
         我自强当伙头仔时,负责洗碗、洗菜、叫人起床吃饭。约早上十一点就开始喊:“老倌师傅起身吃饭第一轮”,然后派第一轮锣更、碗筷、饭菜。接着又喊:“老倌师傅起身吃饭第二轮”。共三轮。“锣更饭”是六个人一桌,老倌有私伙碗筷,有时会加菜,自己买鱼买肉让伙头加工。除了当伙头仔,我自强平时也练练基本功。由于营养不良个子矮小,他常常跟在最尾,“行就行先,企就企两边”。但是他很高兴,因为能看戏学东西,又有饱饭吃。后来开始领每天五毛钱工资,他觉得很值钱!当时一毛钱可以换八个“仙”,一个“仙”可以买四粒甘草。
         我自强对甘草榄的价钱印象深刻。他说,以前练功很辛苦,练完功还有学会伺候人。晚上煞科之后,要为师傅们捶背、松骨,直到他们睡着了才能休息。我自强小小年纪就会帮师父按“全相”,就是从头到脚按摩。有哪个老倌头痛,他会帮人“出头火”,顿时浑身舒坦。还会踩腰,出膀胱火......我自强很机灵,常常会在为老倌按摩的时候请教他们很多粤剧的排场,然后默默记在心里。如此劳作,要是晚上再演大场戏,就会疲劳之至。他怕自己打哈欠,就吃一粒甘草榄提提神,腰带里还藏着几颗。

          (二)规矩森严:一世演员,半世和尚

           当时戏班纪律森严。师父说:“未曾学戏,先学行头”。戏班又有俗语:“执输行头,惨过败家”。所谓行头,就是指纪律和制度。一个演员如果不守行头,没有师父愿意带你,就很难接班,无法演出。不守纪律,俗称“犯胆”,相当于砸自己的饭碗了。新人为了有饭吃不挨饿,都是很听话的。那么这些老戏班的行头都有哪些呢?如今的演员恐怕是难以想象的。演戏万万不能失场,这是很严重的。在班中言行举止也要多加注意。上台时要放轻步伐。平日不能讲粗口、偷窃、沟女(泡妞),一旦触犯,就会被“销炮”(解雇),被“销过炮”的人,很难再接班。他们乘坐画艇去佛山演出,一只画艇有七八十人,连同箱画、道具一齐放在船上。“手下”和“梅香”就睡在舱底。舱底堆满道具,他们就睡在箱盖上。画艇上地方窄逼,大家都很守规矩。布帐即铁闸,蚊帐即木门。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随随便便掀人家布帐的。大佬馆们有自己的小宿舍,更加不能乱走动。即使到了后来小有名气,我自强的师父依然对他很严格,告诉他:“做一世演员,就要做半世和尚!”我自强不解,师父解释说,以后等你红了,一定会有很多女观众喜欢你,追捧你,你一定要严守私德。私德不好,会影响整个人的身体、精神、声线。当个好演员,要耐得住寂寞。
     
         (三)练功刻苦:开一字马,“痛到飙尿”

           我自强初到“大明星剧团”,当时的文武生是梁怀玉,人称“四哥半”。梁怀玉演“薛派”戏,行内人称薛觉先为“五哥”,于是梁怀玉就被叫作“四哥半”。 我自强至今记得“四哥半”和他聊天的情节。“四哥半”摸摸他的头,问他:“强仔,你老窦是做什么的? 我无老窦的。那你妈呢?我妈妈在被服厂干活。我见你几乖,几可怜,你跟我好不好?我自强高兴极了!有师父跟,才可以接班演戏。有了正式的师父,我自强就开始了系统而刻苦的练功。天一亮就爬起来,厕所都不上,就抄家伙跑到山坡、水塘边练功。先是练声,吊嗓子。以前演出没有音响,只有六盏大光电,一个叫“三三一”的唛,用电机发电才会响。所以演员要练习“嗌声”,要“嗌”到落肚,叫做“到肚声”、“丹田声”。练完声回来,洗个脸,就练身法。压腿、拉筋、抽藤条……抽藤条的时候,师傅们真的是拎着藤条,腿抬得不够高,就会被抽到。基本功练完,就到“掬鱼”、“定虎尾”、“开一字马”。当时戏班有一位资深师傅,人称“黑鬼拧”,年轻人叫他“拧叔”。“拧叔”帮我自强开一字马,先是腿部一点点放松,不到一个礼拜,“拧叔”叫我自强靠着墙壁坐,说帮他松松筋骨,突然“嗖”的一声,就把他的两条腿掰开。我自强至今回忆起那种剧痛仍记忆犹新。他说:“就是痛到飚尿。”“拧叔”开了我自强的一字马,就一边喝茶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回来,帮我自强左右摇两下,突然又“嗖”的一声,把他两条腿并拢,就站了起来。还有“掬鱼”,在石板上流汗能流出一个人影。“定虎尾”,则是到乡下,找祠堂门口的旗杆夹,师父用绳子把我自强的腿绑住站定,一定一个小时。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练“拉山”、“踢腿”、“跳大架”,学习“吃锣鼓”、“唱锣鼓”。学走位、步法、身段,还有手、眼、关目。年轻人很喜欢排戏、当“手下”,虽然只是站位置,但看老倌演戏,也能有收获。我自强跟了梁怀玉两年,学到不少基本功。1949年,梁怀玉去了台湾。我自强没了师父不能接戏,只能在街上卖东西。有一天,花旦胡边月在街上看见我自强,又把他带回戏班。我自强很感激胡边月。胡边月今年83岁,仍在湛江授徒。
           下一期“粤人情歌”,请收看我自强先生讲述成名经过以及文革岁月。


     

    广东八和会馆的门神,守护着沧桑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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