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评点梅花】回归传统传承流派 ——评朱福与京剧《周仁献嫂》

        第27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现场竞演广州赛区，2015年5月11日晚上在黄花岗剧院上演了云南省京剧院朱福主演的京剧《周仁献嫂》。

 
         张晋琼：京剧《周仁献嫂》一剧，是叶派创始人叶盛兰先生根据翁偶虹先生的《鸳鸯泪》（翁先生根据《忠义烈》改编）改編而成，后经翁偶虹先生和叶派传人、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叶少兰先生先后两次对剧本进行整理，才呈现出今晚我观看的这个版本。
         叶少兰先生不仅亲自整理剧本，还亲自导演，亲自进行唱腔、音乐设计，并由其入室弟子朱福担纲主演，足以看出叶少兰先生对该剧之重视。正因为叶老先生对此剧如此钟爱和重视，其倾注的心血在其徒儿的表演上悉数可见！每一句唱，每一字念白，每一个做，都看得出演员的卖力和用心。
        但是，演员忘了关键的一点，他是在演戏，不是单纯的卖艺，所以卖力的演出，但不走心，只能让观众觉得他是在炫技！因为他的不走心的纯粹表演，不能把观众带入该剧的戏剧情境中，似是隔岸观火，不能与之共鸣，可惜了文武双全的演员一身的好功夫！
         尽管该剧几易其稿，几经大家之手整理，但由于时代的隔阂，观念的变化，在古人看来，以妻替嫂，是义气的体现！但在今人的我看来，这是明显违反人性的！并且，这个“替”，是明知的不归途！这个”替”，是被替的仁嫂知情的前提下！由于这关键的“替”的不人性，加上虽然唱念做打高超但不走心的炫技表演，它的演出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鼓掌“水军”的瞎鼓掌引起的反感也就不由分说了！
        罗丽：在看这部戏和看完这部戏的整个夜里，我的心里一直很不好受，五脏翻腾夹杂着许多说不清离不明的情绪。直到我在日常忙碌短暂地停留在满是乘客的地铁时，我才明白，这种情绪里面既有对周仁夫妇为挚友存忠义此种举动的压抑，也有对于传统老戏码的故事内涵如何适应e时代新观众的价值观念的踌躇，更有改编搬演旧戏演员应该怎么去表达传统技艺精神内核的苦痛。
戏曲的小生要惹人怜爱的行当，而《周仁献嫂》这个叶派小生名剧更是以在表演层层递进地展示周仁“穷生”之苦为表演内核的，观众在现场感受到压抑，无可厚非。正如原编剧翁偶虹老先生所描述的：“主人公周仁忍气吞声的被迫受职，危言耸听的激励妻子；藏盟嫂而献鸳侣，涌泪生离；佯笑脸而舍鸾俦，纵酒埋恨。妻子刺凶未成，恐露破绽，他逼妻自刎，吞泪永诀；王四公不明真像，怒打无辜，他忍辱受杖，委屈苟存。而最后会兄释嫌，又遭诬打！耿耿赤忱，天无言而地无语；茫茫绿野，花溅泪而鸟惊心。”
        在看戏前对《周仁献嫂》还是深有期待的，正是在于对传统老戏码所蕴含文化积淀的敬仰。但在剧场中我却如坐针毡，献妻送死的故事内涵与我们眼下的价值观念有巨大鸿沟，让人难以安享这出老戏精湛技艺。作为台下观众，根本怜不起这个苦巴巴的“穷生”来，原来心头说不清的压抑正是在于对周仁的恨——为存忠义保友妻，他竟然任得发妻去代嫁；而杜妻更甚，她明知周仁受严二爷威逼须献之以换取其夫的生还，但怎么就能眼白白看着收留自己的周仁嫂去刺严送死。在着不明不白的不仁不义之间，让人倍感压抑！
遥想当年叶盛兰、叶少兰两位先生，是如何捏住周仁每一次忍辱吞声有怨无处诉的憋屈，层层叠叠，次次不同地用技巧去塑造这“穷生”的苦，博取观众的一掬泪水，如今第三代叶派传人朱福想必也是得师门祖传的了。第一次高潮是周仁妻刺杀失败，周仁逼妻自杀后恍恍惚惚往家返，一路上唱做念打满满当当；第二次高潮是王四公棒打周仁，只见那周仁内心委曲却无法诉求，一路被王公打得连滚带爬，腿也被打伤；第三次高潮是杜文学平凡归来，却误会周仁开堂问罪，但读书人周仁却不肯自辩，被打得奄奄一息。
 为展示身上精湛的传统技艺，朱福在三场重头戏都安排了繁重的唱念做打，吊毛、抢背、摔僵尸、甩发、水袖，满目繁花，配合周仁的处处受辱被屈，演员卖力非常。然而，技术固然精彩，却总也觉得疲累，或许正是因为技艺的满，或许也因为三次高潮的递进不分明。在诸多剧种列入非遗队列后，承传技艺承传流派成为了眼下的首要任务，只是在技的展示之外，如何把握好度，是需要演员再下功夫了。
 
        何家杰：选得挺好的一出戏，生旦净丑分明，唱做念打齐全，修改后情节更加紧凑。这种老戏多好呀，可参考的前辈示范丰富，平时做生产戏，打磨的机会多，人物自然更容易细腻饱满些。通过这个戏看，云南省京剧团还是挺不错的嘛，虽无什么大牌，但各个行当的水平都还是不错的。若我作比，云南京剧院就像那希腊足球队，没什么大牌，却擅打整体，效果真心不错。说回竞梅的朱福，扮相我就觉得挺可怜的，但师傅说过，小生要得人怜，他在这出戏倒是很把周仁那种倒霉可怜劲给演绎出来了。看了5场，他是第二个能把人物演活、能带观众入戏的竞梅者。赞！最后感叹一下，真羡慕翁偶虹的那个时代，有那么好的演员，有那么好的观众，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篇幅去工笔细描人物的情绪性格。今天戏曲的线索明显复杂了许多，节奏也快，就缺这份淡定从容。今天再写这样的戏，也不知道有没人演、有没人看呢。

        青评，由数位广东青年戏剧研究者以及活跃于报刊网络等的剧评人组成，旨在立足舞台、拓宽视野，独立思考、敢于直言，对话创作、促进评论，以沙龙形式进行戏剧热点话题讨论。
 
        参与本次“青评点梅花”专栏讨论的成员如下：
        张晋琼：一级编剧，文艺学硕士，广东省艺术研究所艺术研究中心主任。
        罗丽：二级编剧，戏剧戏曲学硕士，广州文艺创作研究院戏剧部副主任。
        王琴：戏剧学博士，广东省艺术研究所研究中心戏剧研究人员。
        何花：新浪微博知名博主，剧评人，《南国红豆》杂志特约作者。
        何家杰：新浪微博知名博主，剧评人，《南国红豆》杂志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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